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(20)

關燈
(20)

耳機線不見了……

聞兮的腦子嘩地一下,一片空白。

像是荒野裏的唯一一點彩色,被憑空抹去,只剩死板的一塊黑框。

她原地楞了足足三秒,然後才開始慌裏慌張到處尋找。

在哪兒……

丟哪兒去了……

她喘不上氣,蹲在地上無助地四處尋找。

這是她最後一點念想,她和他的最後一點聯系。

地上沒有,包裏也沒有,到處都沒有……

手上布滿臟汙,膝蓋也跪得紅腫,她根本顧不上。

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件事——

找到它,找到他送她的耳機線。

她的耳膜嗡嗡作響,很長時間根本什麽都不見,過了好久才勉強聽到一個男聲在她耳邊高聲吼道:“聞兮?許聞兮!你怎麽了!”

她的視線慢慢聚焦,有個人影逐漸清晰。

是黃嘉南。

他怎麽在這裏?

她又怎麽在這裏?

他的神情又疑惑又心疼,眉頭緊促地看著她的膝蓋,然後用力把她強行拽起來摁在馬紮上。

周圍寂靜無聲,路人略帶驚恐和憐憫、像看瘋子一樣地看著她,偶爾有人竊竊私語。

聞兮這才想起剛才發生的事。

她這是、瘋了嗎……

眼前陣陣發黑,她閉上眼、再努力睜開,世界終於逐漸清晰。

看熱鬧的路人漸漸散去,還好沒人認出黃嘉南。

他半蹲在地上,視線落在她的膝蓋,幾度欲言又止。

他的眼裏似乎又煩躁、驚訝、疑惑……她分不清。

最終,他抿緊了嘴唇,眉峰輕挑:“到底丟了什麽?我幫你找。”

“耳、耳機線……”

他低著頭,仔仔細細、來來回回找了兩遍,聲音暗啞:“沒有,我確認這裏沒有什麽耳機線。”

他轉向她,眉心緊擰:“你確定帶出來了?會不會落在別的地方?”

別的地方……

她豁然起身!

可能丟在錄音棚了!

還好司機還在,直接開車送他們回去。

她坐在副駕上,根本沒看後排的黃嘉南什麽表情。

她度日如年,下車時甚至摔了一跤,後面的好像有人來扶,她只覺得麻煩,推開那只手臂就往錄音棚裏沖。

沒有……

怎麽都找不到。

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。

深呼吸……

最後一次見到耳機線是什麽時候?

她隨身戴著它,並沒有拿出來的習慣。

最後一次看到它,是在——

她終於想起來了!

是在上次拍口紅物料的攝影棚!

一定是走得匆忙、耳機線沒放好滑了出去。

她向司機焦急地吼著攝影棚的地址,司機大哥面露難色地看向後座。

聞兮微怔。

對哦,他是黃嘉南的司機,不是她的司機。

聞兮咬牙,轉身準備自己叫別的車,黃嘉南在她身後叫她。

她扭頭看他,正好有幾縷頭發糊住她的眼,她看不清他的眼神,只聽見他聲音低啞,像是忍住怒氣:“上車吧,我送你去。”

她千恩萬謝,到了錄音棚卻發現早就關門了,早已睡覺的值夜保安被她吵醒,一肚子氣,當然不給她這個陌生人開門。

還是黃嘉南打電話給工作室的老板,她才能破例進去。

保安沒好氣地讓她快點,她找了好久,終於在當時座位下的角落裏找到落灰的耳機線。

在找到耳機線的那個瞬間,像是打碎的世界重新拼回來,又像是被掏走的心重新落了地。

這兩根落了灰的線,此刻就是她全部的在乎、全部的想念。

她把手機線緊緊抓在手裏,緩了好久,等到雙腿有了力氣、擦幹眼淚,終於慢慢站起來。

轉過身,卻意外發現黃嘉南一直站在門口。

他還是像以前那樣愛靠著墻,微弱的燈光從他身後打過來,只在他側面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。

她莫名很心虛,剛想出聲叫他,他恰好在此刻轉身,聲音悶悶的:“走吧。”

她忍住已經麻痹的雙腿、小跑跟上去,可是這次無論如何都跟不上他的大長腿。

他好像,生氣了。

聞兮反思了下自己,大晚上的,非要發瘋、拉著小少爺到處陪她找東西,還害他搭上人情找人開門,自己確實很不占理。

她訕訕地坐上副駕,扭頭和坐後座的黃嘉南道謝。

他雙手抱胸看著窗外,淩晨的接上,只有路燈微弱的燈光照著他的臉。

他好像應了一聲,又好像沒有,完全沒有再理會她。

聞兮坐在副駕,坐立難安。

司機把她送回家,她下車關車門時,又倒了一聲謝。

她特意看向黃嘉南——雕像一樣一動不動,好像完全沒聽見。

完了,她把小少爺當司機,他真生氣了。

怎麽辦呢?

請他吃飯?他不缺這一頓啊。

==

翌日,她忐忑不安、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地去上班。

去香港前黃嘉南還有一次課,她直接去練習室找她。

大清早的,不知為什麽梁培我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,老胡倒是衣著整齊,還熱心地問她吃了沒。

小少爺看上去和平時倒是沒什麽兩樣,漠然地瞥了她的膝蓋一眼,飛速移開視線,好像什麽也沒看見。

她低頭看自己的腿——上面貼了幾個創口貼,是昨天下車時摔的。

她深呼吸,那句“早上好”還沒說出口,他隨手一指搶先說:“坐過去。”

“啊?”

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,會議室正中間有個椅子。

他的聲音絲毫沒有起伏:“坐過去,配戲。”

“哦——”她連忙放下包,一溜煙地跑過去。

椅子上就放著臺詞本,打開一看——

還是《面紗》。

老胡說:“他說他看了不下百遍,也練過五十多遍,我來檢查檢查。”

瓦特步步緊逼,漆黑的眼眸像是最凜冽的冰霜,有嘲弄有殺意:“凱蒂,你真以為我是個傻瓜嗎?”

聞兮閃躲著他的眼神,她是真的有怕此刻的他。

像是——

像是真正的黃嘉南在詰問她一樣。

她莫名有些慌,站起身往外走:“閉嘴!我不想聽!”

他如影隨形,如鷹爪般的手牢牢鉗住她的胳膊,她根本動彈不得。

他滾燙的氣息噴到她臉上,眼眸深處是憤怒的烈火在燃燒:“你要是再敢插嘴我就掐死你。”

然後,將她狠狠地擲回椅子上。

他一肚子的怒火,好像真的下一秒就會掐死她。

她不知所措,居然哭了出來。

不知是因為害怕,還是因為別的什麽。

見到她的眼淚,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。

下一秒,怒氣似乎平覆了些。

然後他繼續說臺詞:“當我娶你的時候,我知道你驕縱任性,但是我——”

他像是如鯁在喉,半句臺詞堵在嗓子眼,怎麽都說不出口。

聞兮記得,那句臺詞是“但是我愛過你”。

他磨著後槽牙,幾次張口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
聞兮正不知所措,一直旁觀的老胡終於開口喊了一句“哢”,她如釋重負,連忙低頭擦眼淚。

而黃嘉南,則立刻脫離出“瓦特”的狀態,捂住臉低著頭,像是和自己生氣一樣,毫無預兆地虛空踢了一腳,背影無比煩躁。

她全程看著他,莫名有些害怕。

從剛才那場戲,她根本沒有辦法分辨和她說話的到底是被出軌的、憤怒的丈夫,還是黃嘉南。

就像、就像瓦特從書裏走出來一樣,只不過和原版男主形象不一而已。

他的演技,竟然這樣好了?

她坐在原地平覆心情,老胡得意地察看攝影機的回放,還叫黃嘉南過去一起看。

而黃嘉南居然興趣寥寥,和平時完全不同。

老胡點評:“這場戲你演過很多次,這是發揮最好的一次。”

他耷拉著眼皮,沒什麽精神:“哪有?中間她漏了一大段?”

聞兮微怔,連忙翻劇本——

對哦,女主凱蒂要先反駁,超不過了才起身想跑的。

可她剛才太害怕了,他反應也快,直接跳過中間那段戲,她竟然沒察覺出一點異常。

老胡更興奮了:“這說明你們入戲了。你們不再是黃嘉南和許聞兮,而是瓦特和凱蒂,好事兒啊!”

聞兮:……

黃嘉南始終一副冷漠的死人臉,她可不覺得是好事。

她拿紙巾擦眼淚,坐到角落的地上。

黃嘉南和老胡繼續上別的課,再也沒看過她一眼。

倒在地上睡得特別香的梁培我不知什麽時候醒了,揉著惺忪的眼起身,一下看到黃嘉南,讚美道:“真是上帝精心制作的藝術品啊。”

下一秒視線轉向另一邊,正好看到鏡子裏的他和聞兮。

他的臉瞬間垮下來:“聞兮!兮兮!看看!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,後天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變成阿南那樣精雕細雕的美人,上天就是這樣不公平,我們就是路人、就是豬頭!豬頭什麽意思你懂嗎?”

聞兮:……你要罵就罵自己,怎麽還人身攻擊我呢?

大概是內分泌失調,他說著說著居然開始嚎哭。

聞兮看了都害怕,搞文藝的情緒都這樣大開大合嗎?說發瘋就發瘋?

老胡大概早就習慣,連頭也不回地囑咐她:“小姑娘,帶梁導去洗個臉,再和他去吃個早飯再回來。”

她連忙攙扶他起來,和他去洗手間洗漱,嘴裏念叨著:“梁導,你正常點吧。”

嘩嘩水聲中夾雜著梁培我的反駁:“什麽叫‘正常’?和你就是正常、和你不一樣就是不正常?誰來定義‘正常’或者‘不正常’?你?還是我?”

聞兮被他繞暈:“行行行,當我沒說。”

洗漱完畢的梁培我從洗手間出來,邊拿毛巾狠狠擦臉邊和她一同往外走。

老胡租的這個工作室很簡陋,老式的板樓,電梯壞了很久,他們只能走樓梯。

剛下樓,梁導隨手把毛巾丟給聞兮,隨口問了一句:“阿南是不是後天就要去香港和他哥一起開演唱會了?他哥真是那個天王岑嘉兆嗎?”

聞兮下意識地去接那條毛巾,“岑嘉兆”這個名字此刻卻忽地跳入她腦海,她腦子一時放了空,想抓住那條飛翔的毛巾,又在想他說的話,一時失了神,然後——

從樓梯滾了下去!

腳崴了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